愿为溪里一游鱼

2020年10 月24日 / 其他转载 / 没有评论 / 3,302次

夏末秋初,我又去了一趟圭叶,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和圭叶亲近了。然而每次都像回家,并不嫌多,而是嫌少了。

这是侗族北部方言区——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锦屏县九寨侗族社区的一个小山村。

圭叶是安静的。

远远地,我看到蓝天白云之下的圭叶,静静地躺在山脚下的溪流边,溪水缓缓流过。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漫过稻田,漫过小路,漫过葱茏的树梢,漫过隐约可见的青瓦木楼。

嘉庆十四年,圭叶先人从附近皮所侗寨迁入圭叶开寨。光绪年间,一位私塾先生被圭叶“水满清溪叶满岸”之美丽田园风光深深打动,遂将寨名“圭斜”改为“圭叶”。

圭叶溪犹如玉带,蜿蜒在这深山峡谷。圭叶人常常萌生自豪感,他们称自己生活在“全镇唯一拥有河流的村寨”。有趣的是,圭叶溪比溪大一些,比河又小一些,名字虽为溪,圭叶人却认为是河。

从大山深处一路流来的圭叶溪,流到圭叶侗寨便多出了几分眷恋,脚步便放缓了。

我到过三峡,三峡之水气势磅礴;到过江南小镇,江南小镇之水灵动婉约。而圭叶溪之水,清澈、纯净。

如果说,三峡之水让人心情变得气贯长虹,江南小镇之水让人变得温文尔雅。那么,圭叶溪之水,则让人的疲惫心灵得到洗涤。

圭叶又是不安静的。

年前,圭叶侗寨一分为五、交由五位村民掌管的一枚财务公章,被舆论赋予深刻内涵和意义,认为其体现出的探索和创新可比肩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安徽小岗村“包产到户”。人民日报发表时评《“五瓣公章”,质朴的尝试》予以称赞。

从此,多少外人慕名而来,只为一睹“五瓣章”风采。

傍晚时分,我沿着盘山公路从山顶慢慢地下山,追随着余晖收尽的脚步。

月上枝头的圭叶,弥漫着浣女归来的欢声笑语。这欢声笑语,消融在这清爽的山风之中,这个山村显得更加寂静。

圭叶就像一册深藏大山的书,尽管多年以来多次阅读,但我总是无法探究它全部奥秘。

年前,也是在这样一个季节,我第一次来到圭叶。那时候,作为处在本该踏青郊游、吟诗作赋年龄的大学生,我却不为诗意,不为浪漫,只为“五瓣章”。时隔数月,冒着南方那场百年一遇的雪凝天气,我乘坐着一辆破旧摩托车一路险象环生又来到圭叶,依然是为“五瓣章”……

多少次,面对风尘仆仆的我,质朴的村民感到惊讶:“不就是一颗章嘛,没得哪样稀奇嘛,累你来那么多次。”村民从未觉得这枚五瓣章有何与众不同,他们依然和以往一样,在这大山深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,平平静静,从从容容。

跟以往一样,漫步河滩,清凉的河风徐徐吹来,我一身的疲惫顿时消失。

但跟以往不一样的是,这一次我分明听到了水的声音,听到了山的声音,听到了树的声音,听到了历史深处的声音。它们很轻微,窃窃私语,但我听得清晰明了。

在那么一刻,我突然意识到,也许我们无须去给这个侗寨贴上标签。毕竟,不管怎么样,圭叶终究只是大山里的一个侗寨,是“两三点雨山前”、“听取蛙声一片”的侗寨,或许它没必要去承载那么多的意义。

虽然依然带着采访任务而来,但在今晚——在这月光皎洁的夜晚,我只想纵身跃入这清凉的溪水中,成为一条自由自在的游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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